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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 第六十八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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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 第六十八章

◎“誰說我對她有了?”◎

此後數日, 每天都有將領跑來常林面前抱怨,說雲霽和韓自中把他們手下最為出色的將士都挑走了。

人多的時候,烏泱泱一大片, 能將帳篷填滿。常林也沒法子, 搬出將軍的話來,恩威並施, 他們只得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。

雲霽也來找過韓武一回,韓武以為她是心有不平, 醞釀了好久, 腹稿打了三回才敢見她。

雲霽坐下來,開門見山道:“將軍, 我這支隊伍, 聽誰的差遣?”

韓武神色一松, 笑笑:“你想聽誰的差遣?”

“自然是只聽您的差遣。”雲霽掀眼看他, 到底是上過一次戰場了,面孔雖年輕, 氣勢上與先前已大不一樣。

韓武眼中的欣賞很濃,但他的語氣很平淡, 反問:“又一個神威營?”

雲霽默了一默, 直視他:“我以為, 您就是這個意思。”

韓武笑道:“小雲霽,你很敢想,也想的不錯。除卻這一條, 你還有什麽要問我的?”

韓武還是想讓她問出口。

雲霽的嘴角彎了彎, 她微微垂下眼, 仿佛在思索什麽。

“嗯, 我想……”她有些猶豫。

韓武的掌心開始冒汗, 鼓勵道:“沒事,大膽的說出來。”

她“蹭”的一下站了起來,笑的很愉悅,表情也變得生動活潑。長眉微挑,一雙眼清亮有神。

“我想讓韓自中做副隊將。”雲霽笑瞇瞇的看著韓武,很滿意他錯愕的神情,“你放心,不是因為他是將軍的兒子。他確有實力。”

“名字我也想好了,就叫歸州營。”

丟失的十二州,一定會歸來。

等到雲霽走出去,韓武靠在椅背上,似愁非愁,似笑非笑,自言自語道:“這小子的眼光,還真就不賴。”

做不成兒媳婦,做幹閨女也好,韓武想。

-

塞外的秋,叫北風一吹,便消失的無影無蹤。

毛毯似的厚雲平鋪在天際,陰影投在暗沈的沙地上,一明一暗,交織著蒼涼。

十二月中旬,雲霽他們從鷹眼營搬去寧武大營。新建的歸州營在神威營後方,營地寬敞又氣派。

阿辰舍不得山上的逍遙小院,懷裏抱著小包袱,眼眶通紅。

這個“家”,曾住著素未蒙面的母親。來往十二個春秋中有殘羹剩飯,有破布麻衣,有奚落白眼,還有大林和樊忠的照顧。

韓自中他們先行一步,雲霽留下來安撫阿辰。

小孩子脾氣倔,雲霽蹲下來,與他平視,輕聲道:“不要把離別當作結束,只要你不忘,根永遠在。”

阿辰狠狠地抹了把淚,小手攥著雲霽的衣擺,仍然抿著唇不說話。但雲霽知道,他是聽進去了。

要進寧武大營,只能從正門入,幾個偏門只有作戰時才會打開。

轅門外,雲霽掏出令牌表明身份,即有官兵上前接應。

她跳下馬,一手牽流星,一手牽阿辰。轅門離歸州營三百步,這一路上受到了不少目光。

其中,不乏惡意的眼神。雲霽緊緊握著阿辰的手,試圖給他更多的勇氣和底氣。

韓自中的大嗓門,站在歸州營外都能聽見:“雲霽怎麽還沒回來,不是騎馬跌了吧?!”

樊忠坐在木頭樁子上,看見雲霽與阿辰時,後背明顯放松了許多,走上前去接韁繩。

阿辰跟著樊忠先去安頓,雲霽則走進營帳,睨了韓自中一眼:“狗嘴裏吐不出象牙。”

韓自中咧嘴笑道:“雲隊將,屬下這是關心你啊。”

雲霽坐在主位上,開始翻看歸州營的花名冊,正色道:“我要精,不要多。不過,如果與我們的想法不一致,再精也不要。”

韓自中跟著入座,沒有接話。

日光漸暗,雲霽點了油燈。韓自中支著下巴,盯著搖曳燭影,自然而然地恍了神。

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玄女。

不過,令他感到詫異的是,他想起的不是穿戴鳳冠華服,端莊不容褻瀆的玄女,而是傾盆大雨中,手持鐵劍,青發高高束起的她。

雲霽將名單看完,擡眼正對上韓自中發癡的目光。

她不免皺了眉頭,剛要開口訓他,卻又從他的目光中琢磨出一點不尋常的意味。

他總是這樣,在看她,也在透過她看別人。

眼神從不會出賣人的內心。韓自中目光中隱藏著一個秘密,而她討厭秘密。

“呼。”雲霽將面前的燭火吹滅,驟然晦暗,伴隨著一縷青煙,韓自中回過神來,問她:“怎麽了?”

雲霽看起來很平靜,她將身子靠在椅背上,淡淡道:“我是不是和你說過,別這樣看我?”

她迅速的接了下一句,沒給韓自中辯解的機會。

“除非你想告訴我為什麽。”

韓自中看著腳底的一塊青磚,忽然覺得有些頭疼,從她的神情到說話的語氣,越來越像了。

他第一次做凡人,頭一回感受時光的緩慢流逝。與雲霽朝夕相處的這些天,他也會想,雲霽與玄女究竟是一個人,還是兩個人?

韓自中微微側過臉,刻意避開她的視線,說:“好大的架子,還不許人看?”

雲霽冷哼一聲:“你知道我在說什麽。”

韓自中不再說話,良久良久,他終於對上她的目光,“看山是山,看水是水,看你自然也是你。”

“嘩啦”一下,韓自中歪頭躲過雲霽擲出的名冊。

“出去。”簡單的兩個字,盛著壓抑的怒火。雲霽敲了敲桌子,補充道,“我三天不想見你。”

韓自中站在營帳外摸鼻子,正巧樊忠走過來,問他:“雲霽在忙嗎?大林讓我來問他,晚上是吃烙餅還是疙瘩湯。”

韓自中歪過身子,朝著裏面嚷嚷:“雲霽!你晚上想吃什麽?”

“滾!”雖然只有一個字,但似有千斤重。

韓自中吃了癟,惡狠狠地說:“不管她,不給她吃,最好餓死她。”

樊忠用一種了然的眼神看著他,毫不客氣的指出:“你又惹她了,你總惹她做什麽?就你這樣的,根本就不可能有小娘子願意同你在一處。”

“你養馬還養出心得了?”韓自中嘴上也不饒人。

樊忠梗著脖子,不甘落後:“怪不得雲霽不喜歡你。”

“你哪裏看出來她不喜歡我?”韓自中指著自己,誇張道,“我這麽英俊瀟灑,體貼溫柔的人,難道還配不上她?”

樊忠踹了一顆石子,笑道:“配不配得上是一碼事,喜不喜歡又是另一碼事。大家夥都看出來了,雲霽對你沒有男女之情。”

韓自中笑了:“誰說我對她有了?”

*

臘月初五,汴京早早地落了一場碎雪。

張殊南婉拒胡內侍撐傘相送,冒雪走在宮道上。馬車停在宮門外,趙靖看見眼前一抹緋紅匆匆而來,撐著傘迎上去,急切道:“郎君怎麽不打傘?”

張殊南自顧撣了撣肩膀上的雪粒子,撩袍上車,“無妨,回府吧。”

官家今日召他覲見,正事沒聊一件,字畫倒看了好幾幅。張殊南有心事,看得心不在焉,有些敷衍。

不知景泰皇帝是不是真沒看出來張殊南的心不在焉,還是他另有所圖。只見他示意內侍將字畫撤下,一面道:“殊南,朕在湖心亭設下午宴,咱們一邊賞雪,一邊談詩作詞,豈不美哉?”

張殊南神情依舊淡然,拱手道:“臣還有公務尚未處理,怕是——”

“誒,不急於一時。”話還沒說完,就被景泰皇帝打斷,“殊南這是要一而再,再而三的駁朕的好意嗎?”

張殊南默了一默,“臣不敢。”

“那就好,你隨朕來吧。”景泰皇帝心情大好,負手在背,領著張殊南往後殿去。

皇帝剛坐上步攆,只見胡內侍焦急地從殿外走來,貼在皇帝身邊,輕聲說:“王相公要張承旨速速回樞密院。”

景泰皇帝眉頭一橫,問道:“你告訴他,朕要留張承旨用午膳了嗎?”

胡內侍連連點頭:“臣說了,但王相公說事發突然,一定要請張承旨立刻返回樞密院。”

“他王清正管天管地,管不著朕!”皇帝氣的吹胡子瞪眼,擺手,“什麽事發突然,我看他就是誠心給朕添堵。”

張殊南當即拱手道:“官家息怒,王相公心系社稷,想來必定是有大事,才會著急至此。”

胡內侍擦一擦臉上的熱汗,一個勁的附和道:“王相公還說,見不著張承旨,他便一直守在宮外。”

“罷了罷了!”景泰皇帝拍著步輦圍欄,無奈道,“朕真是拿這個王清正沒法子,殊南,既然如此,你就回去吧。”

張殊南行禮告退,腳下飛快,不一會就沒了蹤影。

景泰皇帝靠在步攆上,晃晃悠悠地往湖心亭去。胡內侍討好道:“王相公與張承旨朝乾夕惕,是百姓之福啊。”

景泰皇帝哼哼一聲:“朕看他是巴不得走,避著朕才好!這個張殊南,是不想給朕做女婿啊。”

胡內侍哪敢附和這話,只得回:“公主是金枝玉葉,官家是真龍天子。能得聖眼青睞,張承旨只怕是要偷著樂呢!”

景泰皇帝側過頭看了他一陣,說:“朕心中有數。賢妃那,你如實回稟,朕也不去了。”

胡內侍被皇帝看得發毛,連連應下。

這一頭,賢妃與四公主韋蔓露左等右等不見官家與張殊南的身影,卻等來一個胡內侍。

賢妃是何等精明的人物,她當即便猜到事情黃了。不容胡內侍回稟,拉著個冷臉,領著四公主回宮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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